處於晚清亂世的曾國藩曾經說過：「大抵亂世之所以彌亂者，第一在黑白混淆；第二在君子愈讓，小人愈妄。」雖然物轉星移，但這番話放在160多年後的今天，一點都不會有過時的感覺。

因為不滿小英政府「年金改革」政策，前行政院人事行政局局長、國民黨中評會主席團主席陳庚金，2月16日在「全國公教軍警暨退休人員聯合總會」上，大聲疾呼：「叫現在的軍公教人員能撈就撈，能混就混，大家來拖垮這個政府，好不好?」陳的發言成功塑造了一種「官逼民反，民焉能不反」的氛圍，讓台下軍公教人員熱烈鼓掌，叫好聲不斷。

許多人批評陳庚金口出狂言，但筆者卻認為他的發言既不是狂言也非妄語，而是被逼急之後吐真言，而這一番「真言」也把軍公教人員拖垮政府這個事實浮出枱面。

陳庚金的話可以從2個不同的層面來看，分別是政治層面及政府治理及效能的層面。政治層面比較簡單，一言以蔽之：現在要推年金改革的是民進黨政府，而包括陳庚金在內的許多年金改革對象都是老國民黨員，對他們來說，當今的執政者、當今政府是敵人，他們認為伐異黨同是合理的，「政府垮了」也正切合了他們的期待。

如果從政府治理及政府效能層面出發，不諱言的，軍公教人員拖垮政府已經不是潛在的危機，而是一個已發生的事實。不要以為只是龐大的退休金、年金、及終身俸制度把政府搞垮，更重要的是軍公教人員的心態、績效及冗員的問題。如果政府是民營企業，以績效為導向，定期淘汰不適任或績效差的員工，相信公務員都會戰戰兢兢，不敢插科打諢，政府效能也會大為提升。

事實就是那麼簡單，既然軍公教人員會「拖垮政府」，那去公務員化是最實在的做法；除了可以節省公帑外，更可以民營企業的管理方式來強化政府效能。此外，廢止軍公教人員的終身僱用制並且終結軍公教制度和體系後，軍公教的年金改革問題也就不存在了，全國各產業一律採用勞保並適用勞基法，這樣子不是更容易解決全國勞工的年金和退休制度問題？

公務員只是受僱於政府的公僕，非「士大夫」

除了吐出軍公教「拖垮政府」的事實外，陳庚金還表示：「『士農工商』本來就不一樣嘛，你怎麼樣讓士農工商都是一樣呢，齊頭平等嘛？」陳這句話有明顯的階段觀念，他還活在科舉時代，認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難道只有「過關斬將」考上公務員的才是人才，其他「農、工、商」都是較低等的嗎？陳前局長不知道現在時移勢易，商人 (產業界)早已成為撐起國家的中流砥柱，而隨著川普成為美國總統，商人治國更是蔚為風潮。

公務員另外一種稱謂是「公僕」，英文是「Civil Servant」，即政府請來為公眾服務的僕人，薪水由政府支付。國外對此有更細緻的詮釋。公僕又分為「Civil Servant」及「Public Servant」。[1]「Civil Servant」指的是經過考試或一定的甄選程序，進入政府部門的人員，也就是我們現在說的公務員。公務員 (civil servant) 受僱於政府，薪水由政府支付 (大部分為稅收)，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政府。而「Public Servant」則是指經選舉或是委任程序，成為政府長官或在政府部門任職的人士，普遍稱為公職。

這邊可以明顯看出公務員與公職的差別，公職在某些程度上是有民意基礎的，而公務員則只是受僱於政府的員工，用以執行公務吧了。因此公務員也是勞工之一，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僱主是政府，而政府利用納稅人的錢來發薪水而已。至此，公務員的地位已很明確，所以他們跟一般勞工地位本來就應該平等，包括待遇、福利、及考績制度等等。

中國大陸已開始廢止公務員終身僱用制    台灣還在等什麼？

陳庚金在公開談話中也表示，「說穿了，他就是學毛澤東，階級鬥爭，對不對？這一種製造階級鬥爭的政府……」，這種談話顯示他對中國大陸仍停留在幾十年前的印象，完全不去正視其一直以來的進步。反過來看，會不會其實口口聲聲說「士」農工商的人才是在搞階層鬥爭的人？

許多人跟陳前局長一樣，仍然停留在大陸很落後的印象，但事實上，就公務員任用制度上，大陸比台灣就超前許多，早在2005年的（大陸）《公務員法》相關條例規定，已開始在部分地方政府推行公務員「聘任制」。

在中國大陸，「公務員」也是一直被視爲「鐵飯碗」，受到社會追捧。如今，大陸在公務員任用方面也出現了變化，大陸多個省市已開始成為公務員聘任制的試點，讓一聘定終身的公務員制度，變成「合約工」。為什麼會有這種轉變？其中一個因素是由於「公務人員系統封閉，退出機制匱乏，『能進不能出』、『能上不能下」問題長期無法解決。在現行體制下，地方政府領導人都會遇到一個頭疼不已的問題：『想留下的能人，組織留不住；而對於懈怠、慵懶、組織想去其職的人，組織又「趕」不走』，這嚴重損害了組織正義」[2]。

早在2007年，位於南方的深圳首先進行試點，也是當時大陸唯一的試點城市，根據2012年時之統計，深圳市在聘的聘任制公務員已超過1,500人。除了深圳之外，大陸江蘇省於2012年也著手研究制定新法，讓一聘定終身的公務員制度，變成簽合約的「約聘制」，並於同年推行；同步試行的還有河南、四川、湖北等地。

據大陸媒體報導：「專家指出，『鐵飯碗』不再「鐵」了，對公務員會形成面臨淘汰的較大壓力。一直以來，「能進不能出，能上不能下」成為大陸公務員制度的弊端，不少人在求職時都想着能加入公務員行列，讓大陸社會出現『端着鐵飯碗，拿着公家錢，不幹公務事』的說法。一旦成為公務員，許多生計之事都不用太操心，收入隨着大陸整體的薪資調整水漲船高，各項福利待遇樣樣不少。」

大陸南京師範大學社會科學院一位教授就指出，終身聘任制的公務員委任制度讓退出機制形同虛設，他表示「在過去五年，江蘇省被淘汰的公務員只有200多人。」他認為，新制度推出之後，公務員就必須要在自己的崗位上做出成績來，證明自己有繼續被聘用的價值，這才是好的制度。針對江蘇等各省將推出的公務員約聘制，專家認為應該可以提升大陸公務行政體系的效率，「公務員要有合理的退出機制，要把『鐵飯碗』變成『瓷飯碗』。」他強調，公務員應該要跟一般公司的制度一樣，做得好就繼續做，做不好的話必然要增加他們的危機感，這樣才能增加公務員隊伍的活力。

大陸的公務員聘任制的還有一個重要特色，就是對聘任的公務員採取「類企業化」的社會保障制度和職業年金制度，通過參加社會基本養老保險、地方補充養老保險和職業年金，來保障其養老福利。其實，除了解決公家機關「有用的人留不住，沒用的人趕不走」的問題外，聘任制還有一大好處就是更容易幫政府找到專業人才。

Beijing Review一篇題為《Reform of Civil Service Recruitment System》的文章就指出，在新的公務員聘僱下，政府不用再花錢去訓練現有的公務員，因為高手在民間，政府可以直接僱用民間的高手專家來從事專業工作及完成專業任務，不需要花經費去訓練原本沒有這項專長的公務人員，或是本來在職的公務員無法勝任時，還要另外花錢找外包人員。文章很實際的指出：「以現有公務員的薪資水平，很難在特定領域吸引到專業高手任職；此外，如果是一些簡單規律化的工作，也沒有必要終身聘用。」[3]

圖片來源：Beijing Review

廢止軍公教人員終身僱用制　軍公教年金問題亦隨之消失  免改革!

看完對岸，再回頭看台灣。陳庚金的談話是在呼籲軍公教人員擺爛來搞垮政府，但事實上，不用陳前院長的呼籲， 現在抱殘守缺的公務人員及軍公教系統早就把政府財政拖垮，把績效搞爛。試想如果政府也把公務員終身僱用制度廢除，或是把公領域的服務全部開放民營，如同民間企業般，按照各單位的經營績效逐一檢討，決定續任或公開招標，而不是再由那些萬年軍公教人員來把持，這樣的政府效能一定能大幅改善，同時也能省下許多不必要的「養老金」及冗員支出。

此外，在廢除軍公教人員的終身僱用制並且終結軍公教制度和體系後，軍公教的年金問題也就消失不見，全國各產業一律採用勞保並適用勞基法，這樣子不是更容易解決全國勞工的年金和退休制度問題？

政府的存在是因應人民的需要而組成的，軍公教的工作就像是社會上的各行各業，大家都是拿薪水辦事，服務市場，服務群眾，唯一不同的只是軍公教的僱主是政府，所領的薪水是納稅人的血汗錢。試問軍公教的工作有什麼獨特性，因此必需要終身職的軍公教人員才能做，民間產業都沒辦法勝任？為什麼軍公教所提供的服務不能開放民營，讓民營企業來經營管理及自由競爭，一定要由那些萬年軍公教人員來壟斷？如前所言，高手在民間，這種道理是大陸執政者都懂，為什麼台灣還在抱殘守缺？

一言以蔽之，現在的軍公教制度根本就不符合時代的產業發展潮流，是一種老舊落伍的反民主制度，根本就應該徹底廢除掉。在民主國家內，所有的產業一律平等，互相依存，沒有那個產業是特別重要或不重要的，軍公教也是如此。所有的產業需求是來自於社會，而不應該由法律硬性規定並且加以保障，這樣才能讓所有的產業齊頭並進，自由發揮並自由競爭。

備註

1. Difference Between Civil Servant and Public Servant
2. 大陸公務員「聘任制」試點之檢視，孫柏瑛、劉卓，國家菁英No.43 第11 卷第3 期 104.09
3. Reform of Civil Service Recruitment Syst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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