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屆金馬獎公布入圍名單，多齣由中國大陸製作的電影來勢洶洶，入圍多項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女主角等大獎，2018年對於中國現實主義電影，是轉折，還是返照，似乎可以在金馬獎入圍項目中找到答案。本文特別注意到入圍最佳女主角趙濤的《江湖兒女》，該片不是一部講述山西大同的黑幫片，導演賈樟柯將此片引入另一種人文情懷，歷經歲月的洗禮，傳達江湖兒女的轉變心境，呼應出江湖尚有兒女，山河已無故人的電影意境。

近期上映且口碑不俗的電影《江湖兒女》，被稱為中國版《義薄雲天》（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是山西籍導演賈樟柯執導的第九部長篇電影，賈導擅長以寫實主義的電影敘事，拍攝地點偏好公共場所而非搭攝影棚，乍看之下頗為類似紀錄片手法拍攝，在中國電影圈獨樹一幟。《江湖兒女》該片改編自他的自身經歷，講述了迪斯可（Disco）廳舞娘巧巧（趙濤飾）和地方黑幫斌哥（廖凡飾）的劇情故事，片裡開頭以為是港版黑社會情節描述山西的黑幫片，80年代周潤發、萬梓良、劉德華主演的《江湖情》，還成功地襯托出山西大同的江湖人士的合影，賈導確實有能力複製港式黑幫片到《江湖兒女》，但實際觀影後卻發現，這部片終究不是敘述山西大同的江湖情，電影創作意味十足，女主角趙濤也因此片獲得本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的入圍。

法國《電影手冊》將賈樟柯的系列電影，比喻為擺脫了中國電影走商業化大片的常規，賈樟柯正是標誌著中國電影復興與活力的泉源。事實上，《江湖兒女》是一部文藝片，並且是唯一入圍第71屆坎城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華語片，《江湖兒女》在坎城首映時觀眾自發起立鼓掌長達五分鐘之久。

不講江湖險惡與恩怨情仇的兒女

猶記得電影一幕是男女主角在高原之上，女主角巧巧自認不是江湖人，但男主角斌哥教會巧巧開槍，並說：開了槍，妳也是江湖人了！然而，即便斌哥的黑幫事業做得蒸蒸日上，但江湖上的爾虞我詐實在凶顯。劇情進展到女主角巧巧在一次街頭火拼中，看到一群年輕混混幾乎把斌哥打死，於是巧巧在皮包內掏出斌哥的私藏手槍，在公開場合的大街上連開兩槍。警察偵訊時幫斌哥扛下持有非法槍枝的罪名，被判入獄五年，服刑期間斌哥自認對巧巧有愧而不敢探望，坐牢期間適逢巧巧家中老父也隨之過世，巧巧人生遭遇可謂重大轉折，但巧巧相信出獄後找到斌哥，抱持一切都會好轉的期待，但命運卻開了她們一個玩笑，導致兩人幾乎形同陌路，斌哥因腦出血抱著半殘的身體已無江湖意識，巧巧歷經人生巨變回到山西大同後，卻成為真正的江湖人。

「如果愛可以重來」恰如其分的電影插曲

筆者與兩位六零後的大媽，看了兩遍賈樟柯的《江湖兒女》，大媽們都覺得特別壓抑和沈重，當中一位大媽還入戲過深，對女主角巧巧的遭遇痛徹心扉，哭了好久。巧巧在險惡的江湖中從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孩，在被捕入獄後被迫成長，成為了一個堅強獨立的女人。在面對斌哥的香港小三對自己說「他現在是我的男朋友」時，巧巧只能默默忍受著自己出獄沒有人接、來到三峽卻陷入處處被人嫌棄和從事偷搶拐騙的境地。

電影或許是想告訴我們，故事情節是一個我們不願意接受，但必須承認的事實，無論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有多麼深厚，曾經有過怎樣的過往，在時間洪流的衝刷下，感情與羈絆都會變淡薄甚至瓦解，恩斷義絕之時才是考驗江湖兒女的開始。

巧巧與斌哥曾經患難與共，也願意為彼此犧牲，但無奈的是兩人終究沒有走在一起。正如在賈樟柯的電影《山河故人》里的那段台詞：「每個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遲早是要分開的。」無奈的是，筆者一直以為巧巧會在理解後等待，而斌哥也會在改變後回來，有些東西一直在變，比如人與人之間情感與羈絆，而有些東西卻一直沒有改變，比如江湖上的慷慨就義和情深義重。

賈樟柯的電影世界觀

賈樟柯偏好從鏡頭裡顯示人性，可能與自身高考落榜，23歲才上大學的人生歷練有關。1997年拍攝了長片《小武》，雖只花了21天時間和30萬元成本，卻得到許多國際電影節的獎；1998年拍了長片《站台》；2002年拍攝長片《任逍遙》，《小武》、《站台》、《任逍遙》等三部長片都是紀錄片規格拍攝，被稱為「故鄉三部曲」。賈樟柯憑藉「故鄉三部曲」長片一鳴驚人，肅立自己人文關懷的電影品牌，被稱為「亞洲電影希望之光」。

筆者看完兩次《江湖兒女》，還是覺得意猶未盡且傷感情緒環繞，電影鋪陳許多知性上沉重的時刻，但最終救場的，還是在複雜的角色中超越自我的女主角巧巧。BBC的影評指，片子以怪異的手法叩問了當代中國世道的無常、忠誠與背叛，描述中國人的內心世界頗耐人尋味。難怪這部《江湖兒女》在坎城首映廣受好評。2018年對於中國現實主義電影，是轉折，還是返照，似乎不難找到答案。賈樟柯在電影圈素來以口碑不俗而聞名，擅長用手動攝影關注老百姓的生活故事與酸甜苦辣，具有強烈的寫實主義特色。他表示講真話才是最大的正能量，堅持用電影表現複雜的人性，商業票房從不是拍電影的制約。

江湖尚有兒女，山河已無故人

2015年，賈樟柯似乎走上李安的路線，開始執導的首部英語對白電影《山河故人》。該片在澳大利亞開拍，劇情跨度時間從1999年到2014年延展至2025年，講的是一個純粹的情感故事，並且憑藉此片入圍了第68屆坎城電影節。江湖尚有兒女，山河已無故人，賈樟柯在訪談時透露，他喜歡拍80年代已降的的鏡頭來顯現一些人文情懷，特別是能反映那個年代的公共建築，他都願意實地拍攝，找尋那個年代的印記，三十年前的中國青年滿臉滄桑，但對未來無所畏懼。

不過，拍攝《江湖兒女》期間，要拍幾個復古場景，攝影棚和場景都搭對了，演員衣服換上了，但為什麼拍不出那個時代感？賈樟柯認為年輕演員臉上太幸福洋溢、表演上活潑好動，也不過十幾年光景，年輕演員已經無法呈現他年輕時代的滄桑與無懼。

【本文僅反映專家作者意見，不代表本報立場。】

作者： 林士清 現任： 台灣經濟研究院/助理研究員 學歷： 北京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博士班 國立臺北大學公共行政暨政策研究所 國立臺灣大學政治學系國際關係組＆中國大陸研究學程 經歷： 台灣經濟研究院南臺灣專案辦公室/組長 台灣經濟研究院區域發展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 台灣經濟研究院研究一所/兼任助理研究員 行政院青輔會青年國是會議/諮詢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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