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日本銀行祭出史無前例的負利率政策來刺激經濟，但日圓匯率仍然無法重回貶值軌道，消費水準也欲振乏力，前兩年一度露出曙光的日本經濟又陷入愁雲慘霧。三年前宣示要讓日本成為世界一流國家的「安倍三箭」至今言猶在耳，為什麼三年後卻幾乎一事無成？迷信貨幣貶值，對經濟發展究竟是好還是壞？

「為什麼日本不能成為世界一流的國家？」三年多前，安倍晉三在日本首相的就職演說上宣示，他將帶領日本重新回到世界舞台。雖然他第一次就任日本首相時，沒幾個月就因為健康因素被迫下台，卻絲毫不影響日本人民對他的支持；只不過，這三年來，安倍繳出的成績單恐怕連差強人意都說不上。

安倍三箭，目標徹底改造日本

這三年來，安倍晉三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政策首推「安倍三箭」，也就是使用激烈的貨幣、財政與產業政策，徹底改造日本的經濟體制。具體來說，第一支箭是引導日圓大幅度貶值，藉以刺激物價上漲與提升出口的價格競爭力；第二支箭是提高消費稅率並擴大舉債規模，以增加政府的財政收入；第三支箭則是一連串的勞動、金融、財稅、國土規劃和科技政策，刺激民間的投資意願。為了確保這套「安倍經濟學」能成功落實，上任之初，安倍晉三就在內閣中設立「日本經濟再生本部」，自己親自擔任本部長，制定日本的經濟復甦政策。

圖1：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中）

資料來源：http://www.kantei.go.jp/

安倍三箭當中，第一支箭的效果最為迅速也最為顯著。安倍晉三就任首相之後，於隔年三月提名志同道合的黑田東彥出任日本銀行總裁，開啟了長達三年的日圓貶值趨勢。為了確保日圓貶值目標達陣，日銀推行了前所未見的「QQE」政策，同時實行降低政策利率，以及印鈔票購買日本國債與東京證交所發行的ETF（指數型股票基金）。結果，從2012年底開始的三年之內，日銀的資產規模擴大了將近2倍----同時間內，我國中央銀行的資產規模也只成長20%左右（圖2）。

圖2：2010年至今日本銀行與我國中央銀行資產規模變化（2010年1月=100%）

資料來源：日本銀行Bank of Japan、中央銀行

日幣大貶，打造短期榮景

在如此兇猛的政策導引下，原本1美元兌80日圓的匯率，曾經一度大貶至1美元兌125日圓，貶值超過5成。等於原本定價3萬美元的豐田汽車，只要2萬美元就能購得，「Made in Japan」的國際競爭力因而大增。此外，日圓貶值也帶動旅遊業發展，外國遊客在日本國內的食衣住行，也都推升了民間消費力，一時之間日本呈現出久違的欣欣向榮。

圖3：2010年至今日本每月CPI年增率與薪資年增率變化

資料來源：厚生労働省、Portal Site of Official Statistics of Japan

就物價上漲率（CPI）的數據來看，2013年五月開始，日本的CPI年增率確實逐月上漲，但在安倍射出第二支箭，也就是提升消費稅之後，情況就開始轉變。2014年4月，安倍宣布消費稅率從5%提高至8%，雖然之後CPI年增率也曾經拉升至3%以上，但半年後立刻打回原形，跌落至2%左右。眼看苗頭不對，安倍在2014年11月宣布，原定2015年10月份實施的二次提升消費稅政策，將延後到2017年4月才上路。只不過，這還是無法解救日本急凍的消費力，半年後日本的CPI年增率又跌回不到1%的「常態」（圖3）。

在CPI狂飆的兩年內，日本的每月薪資年增率一直追趕不上物價上漲的幅度，也就是說日本人民的實質所得，其實正一點一滴被強勢的貨幣政策侵蝕。所以，當CPI的計算基期被墊高後，少了所得支撐的消費力自然無法長久維持，即使日銀又推出負利率的猛藥，恐怕也於事無補，因為真正能改造日本的關鍵，也就是安倍三箭中的刺激民間投資，遲遲沒有看到成效。

民間投資不足，日本經濟打回原形

三箭當中，工程最複雜、難度也最高的、同時也是安倍政權著力最少的部分就是刺激民間投資。先天上，日本飽受人口衰退以及勞動力不足之苦，但安倍政權在產業政策的表現上，除了完成原本就希望濃厚的TPP談判之外，幾乎一事無成；此外，就近期的夏普收購案來看，日本企業界對於外資的併購入股還是抱持高度疑慮，掌權者只想享受改革成功後的果實，卻不願意承擔改革進行時的風險，經濟當然不可能真正復甦。

現在，日本面臨的經濟困境比安倍上任時更麻煩。一般預料日銀將會加大寬鬆貨幣政策的力道，來支撐已經搖搖欲墜的物價水準；安倍宣示過2017年的消費稅提升「不會再延期」，但屆時能否真正上路也還在未定之天，而從現在開始到預定加稅的一年之內，如果安倍再拿不出任何紮實的改革方案，日本人民恐怕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了。

1. Japan’s Wrong Way Out, Adair Turner, Project Syndicate, 2016/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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