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積電 (TSMC)是台灣首席專利大戶已是業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實，然而，每當台積電副法務長陳碧莉在公開場合分享公司的智權管理成果時，都強調專利在台積電的智財資產中只是冰山一角，公司擁有更多的是營業秘密，事實的確如此！

台積電自2013年始首創營業秘密註冊制度，並進行智慧化管理，實現企業ESG永續經營願景，可以說是業界先驅。此外，公司更於2021年新增激勵員工更多環保節能減碳創新的「綠色營業秘密獎」，並同時啟動「供應鏈營業秘密管理分享」公益服務專案，傾囊建立註冊制度與管理的經驗，帶動發展供應鏈更完善的營業秘密管理實力，雙管齊下驅動永續創新動能。為帶動供應鏈更完善的智財管理能力，台積電於今年（2022）6月進一步擴大發起成立「營業秘密註冊制度同學會」，為推廣營業秘密註冊制度挹注更多創新動能。

藉由台積電副法務長暨台灣營業秘密保護促進協會副理事長謝福源於工研院《2022智權系列研討會─　台美營業秘密管理發展》的分享，可以充分了解該公司營業秘密註冊制度的方方面面。

圖片來源 : shutterstock、達志影像

近年來企業機密資料外洩事件頻傳，IBM研究報告指出，2021年國際企業因每起洩密平均損失424萬美元，創17年之最。在全球化競爭下，企業致力於技術研發創新，以取得競爭優勢地位，但企業投入大量成本之研發成果一旦遭外洩，或被竊後被競爭對手利用，將使所有研發心血付之東流，甚至面臨鉅額損失或賠償；尤其我國產業居於全球供應鏈關鍵地位，更應重視對營業秘密之保護，以維護企業生存命脈及競爭力來源；目前透過營業秘密保護公司創新與競爭優勢已成為全球日益重要的發展趨勢。

台積電謝福源於分享公司的營業秘密註冊制度之前，先揭示了營業秘密的重要性：

● 歐盟智慧財產局（EPO）2017年調查報告：公司就產品 (product) 或製程 (process) 創新，52.3%用營業秘密保護，31.7%用專利。對服務（service）創新，32.1%用營業秘密，12.3%用專利保護。

● BakerMcKenzie2017年報告：營業秘密比專利還重要。

● Baker McKenzie 報告：只有31%受訪公司，有對威脅或實際侵害營業秘密的行為採取防範程序。這表示有69%的受訪公司並沒有採取對營業秘密侵害的保護措施。

由於以上報告是為2017的數據，而營業秘密在近年已成為顯學，因此營業秘密保護的比例應有顯著提升。謝福源指出，企業選擇採用營業秘密來保護技術創新有不同的考量；像是技術創新如果利用專利保護，當有問題時便有可能被無效，所以有時候企業不會那麼花多錢在專利保護上，此外，像服務行業的business process要以專利保護也有一定的困難度。

台灣企業面對營業秘密的態度

一般來講，許多公司的營業秘密大概有一成會制定PIP (機密資訊保護，Proprietary Information Protection）政策，明定公司機密資訊保護的管理程序及規範，但通常到此為止已是句號，因為認為已做到合理的保護措施。雖然另外一些企業在PIP之外也有不同的措施來保護創新，但這些公司卻是以專利為本位。舉例來說，當公司有技術創新便會準備申請專利，進行發明揭露。然而，在準備申請專利的過程中，也許是因為技術純度或是公司策略考量，可能會被擋下來，專利申請就此打住；這時候公司便會賦予創新技術的提案人一個安慰獎，以營業秘密來保護；很明顯一切都是以專利出發。　　

綜上所述，一般台灣企業對營業秘密的管理態度與措施可歸納如下：

● 企業對專利較為熟悉，且往往已經投入相當的人力及資源作專利管理。

● 營業秘密管理是針對沒有被納入專利申請的發明或創新的管理，但當進一步追問，有何具體的管理措施時，往往回答是「並沒有特別加以管理」。

● 營業秘密管理=機密資訊的管理 (PIP)，也就是資訊安全及保密要求而已，沒有其它特別之處。

創新的管理方式

在簡報一開始，謝福源開宗明義指出他要介紹的是一種營業秘密的創新管理方式，因為營業秘密是一種創新，因此管理方式也要創新。此外，一個主題如果可以連繫到ESG (Environmental、Social、Governance)即可馬上加分，因此台積電的營業秘密管理也納入企業ESG一環。

台積電於2013年時首創「營業秘密註冊制度」，並於幾年前在公司電子報ESG上介紹「營業秘密註冊制度」，到去年 (2021) 決定要把此制度發揚光大，推出首屆綠色營業秘密獎，及推出供應鏈策略夥伴營業秘密管理分享公益專案，並於今（2022）年6月成立營業秘密註冊同學會。

謝福源回顧在2013年剛開始時投入的資源並不多，因此認為即使是中小企業也可以無壓力投入。他指出在始創時小組只有4、5個同仁運作，一開始是點對點、接下來是點到線、再從線到面，到進行了一段時間便在不同部門設立種子教官，有效的運用借力使力來讓註冊制度在龐大的組織順暢運轉。

從零開始，公司首先要作的是釐清營業秘密註冊之特殊流程，以台積電為例，執行了以下的作業：

● 設計簡明之營業秘密註冊表格參考公版

● 運用現有資訊系統改編為註冊系統

● 建立激勵註冊及評選並獎勵註冊優質營業秘密創新之辦法

● 指定專責人員負責營業秘密註冊與管理

前面提到台積電推動「營業秘密註冊制度」一開始是以點對點的方式，謝福源回想一開始並沒有找RD研發部門，而是找製造部門。因為在專利制度掛帥的情況下，RD部門都比較吃香，而製造部門一般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局部的改善、精進，創新成分不多。由於製造部門申請專利較少，因此對營業秘密註冊感到興趣。

靠製造部門把註冊量撐起來之後，RD部門後來也對這個制度表示興趣，部門主管主動向謝福源查詢，在了解之後，RD部門主管即表示以後要請工程師把創新技術先進行營業秘密註冊作為專利提案前的一個預設動作。在RD部門跟進後，謝福源把下一個推廣目標放在IT資訊部門，因為IT部門用了很多人工智慧AI來協助工廠的自動化流程，因此IT部門在營業秘密註冊也貢獻很多。接下來，謝福源便開始推廣商業性的營業秘密，因為晶圓代工要處理很多產能、價格與客戶服務的問題，在過程中也會產生很多創新的作法，這才會產生競爭優勢；因此也鼓勵相關部門來註冊。

總言之，謝福源表示在執行之初應擬定可行之推動策略與階段性目標：推動營業秘密註冊制度目標必需遠大，但執行上則建議不宜也不必操之過急，以免欲速則不達，就他個人經驗歸納為以下5點：

● 先求有再求好

● 可局部再全面

● 摸著石頭過河！

● 選定先期願意積極配合投入之技術團隊

● 事先尋求志同道合的同仁，鼓勵此「鐵粉」率先大力支持，以帶動先期的註冊風氣，吸引其他仍處於觀望的部門加入

圖1. 台積電使用智動化與人工智慧來管理營業秘密

圖片來源：台積公司110 年度永續報告書

階段性成果

據《台積公司110 年度永續報告書》的資料顯示，台積電於業界首創「營業秘密註冊制度」 及「金質營業秘密獎」，9年來透過不斷創新的營業秘密管理手法，落實智慧財產策略、強化全面競爭優勢、鼓勵公司創新文化、 落實企業永續經營4大願景。

公司透過「營業秘密註冊系統」記錄了豐富的技術發明與創新，為專利探勘的重要寶藏，典藏公司「技術領先」與「製造卓越」二項競爭優勢的技術性營業秘密， 與專利管理彼此發揮互補功能，為智慧財產管理核心，並進制一步導入（Intelligent Automation）及人工智慧AI先進科技，智慧化營業秘密註冊管理。而自2013年啟動的金質營業秘密獎，則是另一項落實創新的重要工具，透過獎勵經嚴格審查挑選出來的重要註冊案件，有效推動創新文化。截至2021年為止，台積電共計頒發1,919件金質營業秘密奬，歷年總計 5,155 位同仁獲獎、2 萬5,134 位同仁參與註冊技術性營業秘密或商業性營業秘密，註冊案件累計達16萬172件。

推行營業秘密註冊制度的三要、三不要

會議最後，由主持人聯發科副總經理暨法務長暨台灣營業秘密保護促進協會理事長宿文堂，與謝福源以對談方式解答現場及線上觀眾的提問。筆者就簡報及對談內容歸納了推行營業秘密註冊制度的三要三不要，分述如下。

三要：

● 只進不出
這邊說的只進不出是指當技術創新一旦註冊為營業秘密後，便不會開放查閱（包括公司員工），除了管理人員外，只有註冊者本人可以查看記錄。

● 適當誘因
眾所周知，一般公司申請專利是有獎金制度的，如果註冊營業秘密沒有任何誘因，相信99%的人都會把技術創新拿去申請專利，不會考慮註冊營業秘密。

● 結合公司文化及目標：
例如永續創新文化。雖然對註冊營業秘密在剛開始時是先求有，但慢慢會導引出一種創新文化，之後可再觀察量變是否會產生質變。

三不要：

● 不要與公司的專利制度相衝突
宿文堂認為很重要的一點是營業秘密獎勵制度不要影響公司現存的專利申請制度，不然2者會產生競爭，嚴重的時候甚至大家都不申請專利了。謝福源表示在台積電即使創新技術登記了營業秘密，仍是可以申請專利的，而且已登記的營業秘密也不會被除名。

● 不要與專利申請資料交互檢查
謝福源表示因為註冊了營業秘密也可以申請專利，因此不需要一直檢視是否營業秘密已被拿來申請專利。另外，還有2個原因：(1) 註冊營業秘密與申請專利可能是由不同部門不同人員執行，只是創意雷同而已，(2) 專利申請經過撰寫說明書、OA、甚至縮減專利範圍的過程，到最後專利獲證時的權利保護範圍可能與原本註冊營業秘密的技術已相去十萬八千里了。

而宿文堂從訴訟的觀點出發，認為營業秘密與專利兩者應完全脫勾，因為同一技術登記營業秘密與申請專利可能不是出自同一人，他建議千萬不要去查也不要去求證，因為萬一發生專利訴訟的時候，有可能會讓有心人拿企業的營業秘密來作discovery，作為企業侵權的證據。

● 不要花太多資源在資料管理上，註冊的資料也不需要花時間認證
謝福源認為註冊營業秘密的本意是為了保留完整的創新記錄，不會因為申請專利被刷掉而遺失了一些創新的足跡；如果對註冊的資料進行認證篩選，便很容易掛一漏萬而有遺珠之憾。另一方面，人力時間成本也是一個很重要的考量。

參考資料：

1. 工研院2022智慧財產權系列研討會-台美營業秘密管理發展
2. 《從永續經營 ─ 倡議營業秘密管理的創新》，謝福源， 2022年10月14日

延伸閱讀：

1. 營業秘密在台灣漸受重視，訴訟前需有通盤考量 ，北美智權報317期
2. 後疫情時代的營業秘密管理，北美智權報3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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