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智財局主辦的「2014臺歐盟專利制度研討會」中，邀請到宏達國際電子股份有限公司法務長雷憶瑜分享台灣廠商在歐洲專利訴訟的經驗。突然被告知海關扣押進口商品要怎麼辦？怎麼預防對手要求法院禁止販售你的商品？HTC在歐洲打滾多年，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了，對後進歐洲的廠商來說，不失為很好的學習教材。

HTC深耕歐洲市場，做生意當然不只是賣東西這麼簡單，被控告專利侵權的訴訟實戰也是一籮筐，在德、英、義、荷、法這五個國家都有打過專利訴訟，其中，最轟轟烈烈的莫過於Nokia一口氣對HTC提出25個專利侵權，雷憶瑜苦笑說，「在歐洲一個專利就是一個Case，25個專利就代表25個Case，Nokia分別在三個國家控告我們的話，加起來就是75個訴訟案子，那時候HTC和Nokia之間的專利戰火，可說是在整個歐洲遍地開花。」

不過提到專利風險，專利訴訟還不是最讓企業擔心的，至少對方來告你，你還有一定時間可以準備，就算是在法院判決最有效率的德國，面對訴訟到判決確定之前，還有12～14個月的時間去準備，可趁這段期間重新檢視新的產品是否有牽涉到侵權的專利，或是雙方是否有可能坐下來談和解。比起專利訴訟，一旦碰到邊境查扣和聲請禁制令，壓力更大更棘手。

海關邊境查扣考驗進口企業危機應變能力

抵制競爭對手侵權的手法中，最令人頭痛的有兩種，第一種是邊境查扣（Border detention），發動邊境查扣的對手根本不想談判，直接聲請海關扣押進口貨品，面對這種突發狀況時可應變的時間很少，進口貨品銷售是分秒必爭的商業行為，公司若有貨品被海關查扣，法務一天要接幾百通業務、工廠端打來的「奪命連環叩」，詢問到底何時才能拿到貨，面臨的壓力當然最大。HTC在德國、荷蘭都碰到過海關查扣進口物品，幸好海關願意給HTC機會提出說明解釋，平均15個工作天內可將問題解決，但客戶、同事、工廠、物流、貨運都每天都等到望眼欲穿，對公司來說已如同夢魘。

若遇到海關查扣進口貨品，HTC的作法是立刻請德國律師去海關開會，同時傳送一些相同的樣品過去，涉及刑事的部分，就主動找檢察官提供樣品保全證據，請求檢察官不要扣貨；民事的部分則會請對方立即提起訴訟，HTC也會配合提供樣品及所有進口資料給法官，讓法官將來在評估侵權損失時有所依據，最重要的是「不要影響到現在的出貨就好」。

「HTC第一次在歐洲遇到海關查扣時，才發現台灣的法律文明多了，至少還願意給被告說明的機會！」雷憶瑜進一步解釋，在歐洲不允許提供擔保將貨品贖回，只要原告不來告你，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而且原告還有十個工作天考慮是否提告，「也許法院不能理解十個工作天的背後意義，這代表著公司法務一天會接100通電話、100封Email詢問何時出貨，十天就要接一千通電話！」

一有症狀就要先準備，免得「感冒」時候很痛苦

HTC 2008年曾遇到作風強悍的專利收費公司Sisivel，直接在德國及英國聲請邊境查扣HTC進口的手機。面對歐盟的邊境查扣制度，HTC重申「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影響到發貨」，如果A港口無法通關，就快點改從B港口進去，甚至這個國家的港口都進不去，就要設法從其他國家繞道而入。不過臨時想更改進口港口不像說起來這麼簡單，要有快速的應變能力，雷憶瑜提醒，「平日就要預先準備，感冒的時候才不會很痛苦」。

HTC從2007年起，就一直不斷有「感冒」症狀，從那時候開始，HTC就在歐洲各地廣設稅籍，以防有突發的進口需求，手機不會進不了關。一旦遇到變更港口，HTC已經縮短至兩天可交貨，如果發現貨品在法國無法進口，可以改從荷蘭，荷蘭不行就馬上改波蘭，波蘭也不行就試倫敦。除非有確定侵權的證據，否則倫敦是最不願意執行海關扣押的港口，對於進口人權利的保障也最高。那為什麼一開始不直接從倫敦進口？答案就是成本考量，因為從倫敦進口的稅費及成本最昂貴，而且從貨品進入英國後，要再轉運回要銷售手機的歐洲大陸，費用也最貴。因此只有在歐洲大陸都找不到可進口的港口，倫敦才會是HTC最不得已的選擇。

值得慶幸的是，現在海關開始了解會有專利蟑螂利用海關查扣作為手段，因此對於使用邊境查扣更加審慎。

初期禁制令禁止販賣貨品的可怕武器

第二種則是專利權人聲請法院核發「初期禁制令」（Preliminary Injunction），初期禁制令的威力在於正式訴訟之前，原告就可以請法院先下令被告不准進口或不准再販售產品，HTC就曾經在德國遇過一次。

雷憶瑜印象非常深刻，2008年適逢農曆除夕那一天，德國專利公司IPCom突然對HTC提起初期禁制令，按照德國法令規定，法院甚至可以在不通知被告的情況下，直接依職權不准進口或不准販賣商品，對被控專利侵權的公司殺傷力非常大。

若要預防對手祭出「初期禁制令」，應該如何反制以求自保呢？雷憶瑜指出，若察覺有被告的威脅時，可向法院聲請「保護令」（protective writ），要求法院不要直接採取「初期禁制令」禁止進口販售，而是先開庭讓被告有辯駁說明的機會。

2008年當時HTC被IPCom在德國九個不同智財法院提出專利侵權告訴，事實上此一被控侵權的專利，原先是Bosch公司所擁有，HTC早在2006年和Bosch談授權時，發現隨時有被控告的可能，只要Bosch聲請初期禁制令，HTC的產品就有可能在德國禁止販售。在德國律師的建議下，HTC提出Bosch可能控告HTC的證據，早早就向德國所有智財法院聲請過保護令。只是後來Bosch將專利賣給IPCom，專利權人易主後，IPCom提起初期禁制令，九個智財法院當中有兩個依照當初的保護令發出開庭通知，只有一個在不察之下核准了IPCom的聲請。所幸在HTC提出說明後，通知下初期禁制令的法院要求IPCom自己撤回聲請。

不過有了這次經驗，HTC只要預見可能發生問題，在德國、荷蘭一律都會事先聲請保護令，避免惡夢重演。

歐洲訴訟經驗分享英德法制大不同

HTC的主要訴訟經驗是在英國和德國，這兩個國家的法制卻是截然不同，英國是英美法制，德國則是歐陸法制，要在歐洲經商，一定要了解這兩個國家的法令。雷憶瑜不藏私的建議，最好找一個英國事務所，在德國設有分所。不僅HTC這麼做，APPLE和NOKIA也都是在德國法院控告HTC，但由倫敦事務所發動訴訟。

英國的訴訟非常重視開庭時的表現，除非是非黑即白的明確狀況，否則開庭的表現影響勝負甚鉅。值得注意的是，英國的專門律師（barrister）遇到利益衝突時，並沒有迴避的義務，HTC曾經聘僱一個非常優秀的專門律師打官司，對HTC的策略瞭若指掌。沒想到在碰到Nokia的案件時，卻被對方以更高價挖走。HTC建議，若有比較多預算，最好先將公司最屬意的律師給保留下來。

比起英國，德國法官則是花很多心思在審查書狀資料和法律證據，在開庭前法官要怎麼判決，心裡通常七八成有個底了。英國會有很多次證人開庭，長達一星期都不奇怪；德國開庭通常只有一天，而且是開庭完畢一個月之後就宣判。

有兩次開庭時，法官就對NOKIA說，專利很明顯沒有侵權，NOKIA也因此撤回告訴。因此在德國開庭之前，一定要請律師先充分準備好書狀資料。雖然開庭後還有一次遞書狀的機會，但結果在開庭完畢就已經大致底定了。

最後，雷憶瑜建議台灣公司若在歐洲被告，應該先作徹底的專利分析，看看專利是否無效，若有預算的狀況下，先在英國提出專利無效訴訟，同時也在德國提出專利無效訴訟。基本上英國律師會要求加速審查，九個月之內會決定專利是否有效，因為英國法官對於專利審查比較嚴格，判定專利無效的機會比較高，而英國法院的判決，也會影響德國法官的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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