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止資本無序擴張，或是此輪中國《反壟斷法》修改的最佳註解。

2022年6月24日，經第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三十五次會議審議，「關於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壟斷法》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正式獲通過。

根據該《決定》，中國施行近14年的《反壟斷法》，將於2022年8月1日起施行全新修正後的版本。

從《反壟斷法（修正草案）》2021年10月23日在中國人大網公佈，公開徵求社會公眾意見，再到如今《決定》審議通過，前後歷時8個月之久，期間經歷了多輪的意見徵求和持續完善，最終確定的版本與最初的《反壟斷法（修正草案）》徵求意見版已有了不少的變化。

值得關注的是，與《反壟斷法》（2008版）相比，《反壟斷法》（2022版）條款總數預計將會增加20%左右，完全新增的條款共計12條，局部表述修改的至少有14條。

由此可見，此番《反壟斷法》（2022版）的修正力度和範圍都是很大的。

除去字數或條款數「加量」之外，這部將於8月「重裝上市」的《反壟斷法》（2022版），還有哪些值得關注的要點或亮點？

要點一：防止無序擴張，細化經營者集中審查制度

回顧此輪《反壟斷法》（2022版）修正過程，除去「施行13年從未修正或修訂」，可能出現「滯後性」，不能滿足現實監管需要。

還有一層不能忽視的原因，就在於「防止資本無序擴張」。

必須看到，自2008年《反壟斷法》施行以來，至此番《反壟斷法》（2022版）正式出爐，既是互聯網經濟蓬勃發展的十四年，也是中國互聯網領域壟斷問題日漸凸顯的十四年，更是資本無序擴張的十三年。

這種無序擴張在互聯網領域表現得尤為顯著。

以2021年1月至7月，中國國家市場監管總局辦理的「經營者違法集中審查案件」為例，被審查對象絕大多數屬於互聯網平台企業，包括騰訊、阿里巴巴、百度、京東和滴滴等，所涉領域也是多以互聯網或數字經濟為主，包括網約車、電子商務、線上教育、外賣配送等。

在《反壟斷法》（2022版）新增的12個條款中，涉及「經營者集中審查」相關的條款共計2條，占比近20%，包括：細化審查期限，建立分類分級審查制度等。

要點二：加強資料和演算法、技術以及平台規則的治理

應該說，「大資料殺熟」以及「困在演算法裡」，是這幾年中國備受關注的議題。

這種利用資料、演算法、技術或平台規則優勢地位，實施損害市場競爭秩序，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的事件屢有上演。

不論是網約車領域的滴滴，還是機票預訂領域的攜程，抑或是外賣領域的美團，都或多或少出現過類似問題。

值得一提的是，在《反壟斷法》（2022版）新增的12個條款中，涉及「不得利用資料和演算法、技術以及平台規則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的行為」禁止性要求的條款共計2條，占比近20%，分別涉及《反壟斷法》（2022版）第九條和第十七條。

事實上，近幾年查處的壟斷案件也主要集中在互聯網平台企業頭上，行為特徵主要涉及濫用「平台規則」，包括：因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強制實施「二選一」的阿裡巴巴和美團，前者被處以182.28億元的巨額罰款，後者被處以人民幣34.42億元罰款。

其中，《反壟斷法》（2022版）第九條有關「經營者不得利用資料和演算法、技術、資本優勢以及平台規則等從事本法禁止的壟斷行為」，與《反壟斷法（修正草案）》徵求意見稿中「經營者不得濫用資料和演算法、技術、資本優勢及平台規則等排除、限制競爭」保持一致。

而在《反壟斷法》（2022版）第十七條中，新型濫用市場支配地位行為限定為「不得利用資料和演算法、技術以及平台規則」，沒有提及「資本優勢」。

這表明有關對濫用「資本優勢」的規制，主要出現在「經營者集中審查」制度中。

要點三：強化司法反壟斷力度，引入公益訴訟制度

回顧過去幾年中國反壟斷工作實踐，反壟斷執法領域辦理的幾個案件引發了廣泛關注，凸顯了反壟斷的力度和決心。

從2013年國家發改委查處的高通反壟斷案，再到2021年國家市場監管總局查處的阿里巴巴反壟斷案和美團反壟斷案，都出自行政部門之手，屬於典型的反壟斷執法活動。

而對比國外反壟斷實踐來看，中國反壟斷司法也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比如，在標準必要專利許可領域，涉嫌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的問題或隱憂比較明顯。

這主要呈現在擁有大量標準必要專利的巨頭們，包括諾基亞、愛立信以及一些NPE機構，在開展專利許可授權業務時，不排除會出現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的情形。

在《反壟斷法》（2022版）新增的12個條款中，涉及反壟斷司法強化或完善的共計有2條，包括第十一條和第六十條。

其中，《反壟斷法》（2022版）第十一條強調「加強反壟斷執法司法，依法公正高效審理壟斷案件，健全行政執法和司法銜接機制，維護公平競爭秩序」，而《反壟斷法》（2022版）第六十條則在反壟斷領域引入了「公益訴訟」制度。

由此可見，未來中國的反壟斷會逐步呈現反壟斷「執法司法並進」的趨勢，反壟斷司法將會在反壟斷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整體來看，《反壟斷法》（2022版）既回應了當前的社會關切，也加強和細化了相關標準或規則，對於強化反壟斷執法司法，保護市場公平競爭，鼓勵創新，提高經濟運行效率，維護消費者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將會發揮積極作用。

此外，《反壟斷法》（2022版）大幅提升了處罰上限，並引入了「懲罰性賠償」制度，形成「震懾」效應，將有力引導中國平台型企業樹立「紅線」意識，實現合法經營。

【本文僅反映專家作者意見，不代表本報立場。】

作者： 李俊慧 現任： 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產權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 簡介： 作者李俊慧先生為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產權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長期關注網際網路、智慧財產權，以及其相關監管政策和法律問題（大陸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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