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加利亚的刑法中有侵害商标罪，对于侵害商标有持续或有重大伤害者，可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但《欧盟基本权利宪章》要求罪刑相当原则，刑罚的轻重与犯罪的程度要合乎比例。欧洲法院在2023年的G. ST. T.案[1]中认为，保加利亚此种侵害商标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的规定，违反《欧盟基本权利宪章》的「罪刑相当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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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加利亚侵害商标法的刑事责任

保加利亚刑法典第172b条规定：「

(1) 未经专有权人同意，在交易过程中使用商标之人…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并科5000保加利亚列弗以下之罚金。

(2) 若重复实施第1项所述行为或造成重大有害影响（significant harmful effects），处五年以上八年以下有期徒刑，并科 5000以上8000以下列弗之罚金。

(3) 刑事犯罪目标物，无论其财产属于谁，均应没收并销毁。[2]」

除了侵害商标有刑事责任外，保加利亚商标法对侵害商标还有行政罚款规定。旧的《商标和地理标志法》第81条规定：「

(1) 未经商标权人同意，在交易过程中使用第13条所指的商品或服务，并附有与注册商标相同或近似的标志，应处以500 至1,500 列弗之罚款，个体经营者和法人应处以1,000至3,000列弗之罚款。....[3]」

该法于2019年12月修法，原本第81条，现改为第127条，规定为：「未经商标权人同意，在交易过程中使用第13条第1项、第2项所指商品或服务，且带有与注册商标相同或似似标志之人，应处以2000至10000列弗之罚款，个别经营者和法人应处以3000至20000列弗之罚款。[4]」

保加利亚商人侵害商标被刑事起诉

本案当事人的代称为G.ST.T.，在保加利亚从事服饰销售[5]。因为欧盟个资保护规章GDPR对自然人给予保护，故案件中对自然人姓名均给予一个代称，以下简称G商人。

2016年，保加利亚内政部官员对G商人在内塞伯尔市租用的一家商业场所进行检查，并没收其出售的商品。这些商品上贴的标志与注册商标相似，并估计这些商品的「若是真品」价值为1,404,590 保加利亚列弗（约合718000欧元），若是「仿冒品」价值为80201保加利亚列弗（约41,000欧元）[6]。

检察官认为，G商人违反了保加利亚刑法第172b条，并构成「重大有害影响」，而以侵害商标罪起诉G商人[7]。该罪的法定刑为五年以上、八年以下有期徒刑。

G商人主张侵害商标罪违反《欧盟基本权利宪章》

《欧盟基本权利宪章》第49条第1项乃规定罪刑法定主义，第3项乃规定罪刑相当原则。其中第3项的用语为：「刑罚轻重程度不可与所犯之罪不相当（The severity of penalties must not be disproportionate to the criminal offence）。」也就是一般所称的罪刑相当原则，属于比例原则的一个具体体现。

G商人主张，保加利亚《商标和地理标志法》已经对侵害商标课予行政罚，另外又规定刑法上的侵害商标罪，二者区分不明确。另外刑法侵害商标罪的处罚太重，而违反《宪章》。

内塞伯尔地方法院同意G商人的主张，故停止审判，移送到欧洲法院，请欧洲法院解释几个问题[8]。

其中一个问题是，保加利亚《商标和地理标志法》第81条（新法第127条）对侵害商标者课予行政罚款，还可依照刑法第172b条判处刑罚？二者的构成要件没有明确区分，是否会违反《宪章》第49条第1项之罪刑法定主义？[9]

另一个问题是，刑法第172b第2项对侵害商标罪处以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就算减刑也难以获得缓刑，是否会违反欧盟基本权利宪章第49条第3项之罪刑相当原则？[10]

侵害商标罪是否受《欧盟基本权利宪章》约束？

首先有一个前提，就是根据《宪章》第51条第1项规定，《宪章》的适用范围只适用于「执行欧盟法律」。但欧盟法律并没有要求会员国对侵害商标课予刑事责任。既然各国制定侵害商标的刑事责任不是在执行欧盟法律，就根本不受到《宪章》的约束。

欧洲法院解释，当会员国履行其因欧盟签订的国际协议而产生的义务时，该协议自生效之日起就成为欧盟法律的组成部分，被视为在欧盟法律范围内执行欧盟法律[11]。

而建立 WTO 的协议（包括《与贸易有关之知识产权协议》，简称TRIPs）是由欧盟签署的，因此自其生效（即 1995 年 1 月 1 日起）起就成为欧盟法律的一个组成部分[12]。而《与贸易有关之知识产权协议》第61条规定：「会员至少应对具有商业规模而故意仿冒商标或侵害著作权之案件，订定刑事程序及罚则。救济措施应包括足可产生吓阻作用之徒刑及（或）罚金....[13]」

故欧洲法院认为，会员国对「具有商业规模之仿冒商标行为」制定刑事责任，属于落实WTO及TRIPs的要求，属于欧洲法律之一部分。故需要受到《宪章》约束[14]。

侵害商标行政罚与刑罚的标准未区分？

欧洲法院认为，虽然第49条第1项要求罪刑法定主义，要求刑罚构成要件必须符合明确性原则，亦即让人民可理解、可预见一行为可能会受到刑罚处罚，就已足够[15]。但此原则并没有禁止，同一行为可能会同时被处以行政罚和刑罚。

所以，仅管保加利亚《商标和地理标志法》第81条（新法第127条）和刑法第172b条侵害商标罪的构成要件几乎一样，且立法者没有提供区别标准，但欧洲法院认为，这并没有违反刑法明确性原则[16]。

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违反罪刑相当原则

本案中，移送法院认为，G商人被以「造成重大伤害影响」为由，以刑法第172b条第2项起诉，法定刑为五年以上有期徒刑，算是很重的处罚。同时又可并科5000以上至8000列弗，金额也很高。最后又可将犯罪目标物没收销毁，整体而言对G商人的处罚非常严厉[17]。

但欧洲法院认为，《与贸易有关之知识产权协议》第61条规定，可对具商业规模之仿冒课刑罚、罚金和没收销毁等，达到制裁效果，故不能说同时课予三项处罚就过重[18]。

但是，由于刑法第172b对所谓侵害商标没有定议，故会对应到保加利亚《商标和地理标志法》第13条(1)和(2)的所有侵害商标行为。但第13条(1)除了使用与注册商标几乎一样的仿冒行为外，也包括商标近似的情形。且第13条(2)除了制造行为外，也包括销售、提供销售、使用等行为。故可能构成侵害商标罪的行为非常广泛[19]。尤其，在非仿冒的情况下，必须经过复杂的判断，才能确认商标是否构成近似[20]。

但刑法第172b条此种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规定，就算减刑也难以获得缓刑，就算被告是重复的行为，或造成重大有害影响，也可能过重。故欧洲法院认为，此种一律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之规定，违反罪刑相当原则[21]。

欧洲法院上述回答保加利亚法院这些问题后，案件将由保加利亚法院继续审理。由于第172b条第2项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规定被认定违反罪刑相当原则，最后保加利亚法院可能仅会用第172b条第1项，对本案当事人处以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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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杨智杰 现任： 云林科技大学科技法律所 教授 经历： 云林科技大学科技法律所 副教授 真理大学法律系助理教授 真理大学法律系副教授 学历： 台湾大学法律系 中央大学产业经济所硕士 台湾大学法学博士 专长： 知识产权、美国专利法、美国著作权法、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