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岸簽訂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過程中，先是政策透明度和廣宣不夠，接著是開放200項早收清單後卡在服貿和貨貿，讓民眾對於政府的執行力失去信心，區域經濟整合也被貼上「成效不佳」的標籤。面對國內就業機會減少，物價、房價居高不下，以服務業為主的產業結構無法突破低薪困境，現在台灣要推動加入TPP，讓年輕人有感的牛肉到底在哪裡？

韓國最近出口連14黑，今年2月出口額年減12.2%，連續14個月下跌，創下史上最長衰退紀錄。也許有人不禁要問，韓國積極推動各種自由貿易協定（FTA），但簽FTA真的有用嗎？

韓國積極和各國簽訂FTA，不光是看重製造業，更重要的目標是服務業的貿易准入。到了2025年，全球六成中產階級都會集中在亞洲，而且是以年輕族群為主的大陸、印度、東協等國家。對於簽署自由貿易協定，台灣不能再停留在製造業的思維，參與FTA不只是關稅的減少，還包括市場准入、人才資金技術的移動，以及投資法規鬆綁和國際接軌，台灣若不積極參與區域經貿整合的談判，心態上將會逐漸與國際脫軌。

圖一、中華經濟研究院副院長王健全

為何台灣推動區域經濟整合成效不佳？

在中華民國工商協進會3月所舉辦的工商講座中，邀請中華經濟研究院副院長王健全剖析台灣推動TPP的生態系建構。王健全在演講中表示，政府在推動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時，敗在政策透明度和廣宣不夠，政府認為只要ECFA的主架構通過，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議（服貿）只是次協議，沒有積極宣導政策，已然犯下的致命錯誤。而開放ECFA之後，執行力不佳，讓很多人對後續簽署跨太平洋夥伴關係（TPP）和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CEP）失去信心。

另一方面，台灣行政、立法扞格不入，政黨競爭和反中情結，物價、房價上漲，國內薪資長久停滯，民意對政府的支持大幅下滑，都讓ECFA輸在起跑點上。

不過，ECFA是為期十年的準自由貿易協定，但簽訂沒多久後，後續的服貿、貨貿都未能順利進行，要以此斷定ECFA是否有效益，其實失之公平，也言之過早。因為ECFA通過的早收清單只開放200多項，真正的牛肉是在後續的貨貿協議，影響多達8,000～1萬品項，這些才是兩岸簽訂的ECFA精髓所在，光是開放早收清單當然看不出效益。以兩岸現階段狀況來看，若要繼續談ECFA，反而是大陸方面在觀望遲疑。除了ECFA，即使台灣要加入TPP或RCEP，都難以排除大陸在背後的影響力。

若能開放TPP/RCEP，有助於台灣企業效益的展現，進一步優化台灣產業的體質。台灣若憂心對大陸開放的衝擊太大，可先開放自由經濟示範區，為台灣加入TPP/RCEP做準備。過去大陸也是先開放深圳特區，後來才慢慢走向逐步開放。但FTA並非萬靈丹，它的效益在於鞏固市場，若產品沒有競爭力，關稅再怎麼降低都沒有用。產業競爭力才是最重要的關鍵。

為何民眾對TPP無感？

對於開放區域經貿整合而受影響的產業，政府的作法都是採取事後申請補助、輔導，應該要化被動為主動，才能提高民眾的接受度。雖然加入區域經濟整合從整體來看是利大於弊，但從民眾的角度來看，受益族群都是大企業、出口產業、政治家和掮客，和民生息息相關的內需市場，徒受衝擊卻得不到好處，還會影響就業及薪資待遇。若未能多加考量中小企業、中低收入、農業族群的想法，推動TPP就會增添更多阻力。雖然TPP有助於促成海外投資，但有可能造成就業機會減少，對年輕人的影響尤其大；加上台灣中小企業不再像以往「一卡皮箱走天下」，直接出口的比例年年下滑，進入海外市場的阻礙提高，若對於TPP「有感」，恐怕也是怨聲大過於支持。

王健全強調，必須建立生態系的配套，其中包括了因為TPP而得利或受害產業、中小企業、年輕族群等。國內就業機會減少、企業無法突破低薪現狀，居高不下的物價、房價，都是年輕人不滿的來源。而針對受害企業，尤其是內需型產業、中小企業、年輕族群，提供因應、配套，並建立人才、資金、技術的回流機制，使對外投資亦有助於國內經濟的成長、就業機會的增加，才能爭取支持。

對於一個出口導向的經濟體，低稅率、多種語言使用及開放的經貿政策，是不可或缺的。但如何透過教育來宣導、溝通，讓民眾對於推動區域經濟整合有更多的認識與理解，是政府必走的道路。王健全舉例，過去台灣的環保教育相當成功，使民眾對環境永續、垃圾分類、回收均能從善如流，如果面對恰簽FTA的議題上，政府也能有相對應的作為，從長期的民眾教育做起，應可減少反彈、爭取支持。像是丹麥有所謂的「公民會議」參與模式，建構一個可以公開討論的場域，讓民眾了解政策議題，並在充分與透明資訊的前提下，經由理性溝通而形成共同意見，值得台灣政府參考。在加入任何區域經貿整合協定之前，讓所有利害關係人（包括公協會、產業、社會大眾、政府官員等）都有充分先期參與的機會，有助於形成社會整體的共識。

圖二、生態系統的維繫

圖片來源：中華經濟研究院

從整體生態系來看，要讓年輕人有感、政策上必須讓年輕人有機會能搭上TPP列車，否則如何希冀得到年輕人支持？

擴大服務業規模 替年輕人創造高薪機會

王健全分析，產業外移並非台灣十年來低薪的關鍵，早在2005年，台灣製造業外移就已占40％，2015年時製造外移提高到53％，雖然十年來上升13％，但產業外移最嚴重的時候，已經在十年前就發生了！因此台灣長期低薪的癥結，出在台灣的教改出了很大的問題。

台灣每年15～19歲的人口約10萬人，以前部分年輕學子會在就讀高職、五專之後去就業，而在教改之後，所有年輕人全都去念大學，這代表每年多10萬人爭食白領工作，人力需求少於供給，藍領工作則是乏人問津。十年來因為教改，大學成長兩倍、碩士成長三倍、博士成長四倍，教育制度提供的是高階人力，社會需求的人力卻是低階，造成博士做碩士的工作、碩士做大學的工作、大學生做高中生的工作，學歷嚴重貶值。

即使台灣服務業占GDP貢獻的七成、就業人口占六成，但受限於台灣服務業的規模太小，人力需求以低階為主，當然無法提供高薪的工作。除了寡占或需要特許的行業、需要考取執照及專業的諮詢顧問，台灣的服務業普遍都是低薪工作。至於國內給得起高薪的服務業，多半是國際級、大規模，或是有觀光客加持，像是鼎泰豐有觀光客和連鎖加盟，才能給得起起薪5萬元；85度C全球分店超過700家店，當然需要研發、品牌、行銷、法務顧問、勞動專家、食安專家。台灣必須利用TPP/RCEP等區域整合組織擴大服務業市場，才能創造高薪工作，否則光是靠台灣市場，年輕人很難有高階工作的機會。

補助中小企業 不應只求亡羊補牢

目前政府的作法是編列982億元的經費，針對受衝擊的產業提出援助計畫，但多數是損害發生後再申請補助的作法。此種作法過於被動，不應該等到出了問題才補償，可在先期提撥經費給產業公會進行輔導，事後再給予補助，才能降低反彈情緒。若要協助中小企業「走出去」，政府應利用雲端科技、巨量資料，協助中小企業突破行銷障礙，進一步邁向跨境行銷。

TPP屬於高品質、高標準協定的FTA，市場開放程度較高，TPP的高標準主要可分為兩個層面來探討，一是關稅減讓的開放幅度，二是法規鬆綁的部分。台灣的工業界普遍具有競爭力，再加上已有其他FTA談判經驗，因此關稅減讓部分相對單純；而法規鬆綁則涉及跨部會整合，和後續立法或修法工作，要達到共識需要較長時間。

簡言之，對於推動加入TPP，台灣缺乏的不是政策和機制，而是配套和執行有沒有到位。新政府上任之後，應該著重於法規鬆綁、用產業化的方式發展，否則用有限的預算和其他國家競爭，難以帶動國家做大規模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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