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的政策比貪汙更可怕。過去三十年間嚴格執行的一胎化政策，將使中國進入人口急速老化、勞動力急速流失、財政急速崩潰的重大危機，即使十三五計畫放寬生育限制，恐怕也難以扭轉。這個時候，除了加速人民幣國際化，師法美國將債務出口到其他國家，恐怕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從2014年以來，中國人民銀行執行了五次的閃電降息的貨幣政策，更常常是降息、降準一起來，不但逼得美元的升息計畫一延再延，更讓中國進入了近年少見的負利率（一年期存款利率低於消費指數年增率）。與前幾次不同的是，這次的負利率出現在去年底開始的降息循環當中，代表中國人行為了刺激經濟，已經把貨幣政策用到了極致。這項大動作也讓外界再度對中國經濟充滿疑慮：這具高速成長了20年的經濟引擎，是否真的要慢下來了？

圖1：2012年10月至今中國一年期存款基準利率與居民消費指數（CPI）年增率走勢（10月降息後一年期存款利率已低於9月份CPI年增率）

資料來源：中國人民銀行、中國國家統計局

十月底中共五中全會後公布的「十三五」規劃草案，證實了這項擔憂。雖然詳細的政策內容要等到明年春天的兩會後才能底定，但是從經濟成長率目標下調至6.5%，以及全面放寬一胎化的生育限制來看，未來五年內的中國經濟確實將充滿凶險。

乍看之下，0.5%的調整似乎微不足道，但在連續十年都保7成功之後，官方主動把經濟成長目標值下調，也間接承認了高速成長的發展模式將不復見。實際上，根據聯合國預測，中國即將進入人口麻煩期，只能寄望解除限生政策之後，中國經濟能夠出現一些曙光。

「黃金比例」的人口結構造就中國長期經濟榮景

大陸改革開放30年以來，勞動力（15歲至64歲）佔總人口的比率增加了將近20%，但扶老比（65歲以上人口佔勞動力人口比率）卻長期維持在10%以下，即使到了2015年扶老比也還不到15%。擁有這種堪稱「黃金比例」的人口結構，再加上力行市場化的改革手段，造就了長期高速成長的經濟榮景（圖2）。

可惜，美麗的故事到此為止。從2010年開始，中國的勞動力人口比率開始出現反轉。雖然還維持在超過70%的高檔，但隨著退休人口在2015年後急遽增加，以及1980年以後新生兒人數的急遽減少，最快在2020年，也就是「十三五」規劃的最後一年，中國的勞動力人口比率就會跌破7成，2045年時更會跌破6成。此外，在2025年前後，幼年人口與老年人口就會出現交叉，而到了2050年，扶老比也將逼近50%。

圖2：1950年至2050年中國大陸扶幼比、扶老比及勞動力佔總人口比率（2015年後為預測值）

資料來源：United Nations (2015). Probabilistic Population Projections based on the World Population Prospects: The 2015 Revision. Population Division, DESA. http://esa.un.org/unpd/ppp/

從人口變化趨勢來看，「上有高堂、下無兒女」將是中國經濟未來40年的最大潛在威脅。即使總人口持續增加，但勞動人口比率下降就代表勞動力短缺將更嚴重，工資成本將會持續增加，勞力密集型的產業勢必轉型或移往他國，倘若新興產業無法及時銜接，中國將出現大規模的結構性失業。另一方面，扶老比上升的同時，財政壓力也會暴增，中國勢必得更加仰賴舉債來支應退休金支出，更加深工作人口的負擔。

放鬆一胎化　難以改善中國人口結構

鬆綁一胎化政策能夠扭轉局勢嗎？恐怕很難。首先，不管現在怎麼衝刺生育率，最快也得要到20年後才看得到效果，屆時的中國已經是個扶老比超過30%的老人國；再者，隨著女性地位提升、教育程度增加以及人口日趨往都市集中，中國的生育率早就已經易跌難漲，即使政策開放人們也不一定願意多生。最後，這次的新政策也僅是放寬到二胎，若是有人想要生到三胎以上還是會受到限制，生育率難以大幅提升。

因為人口政策短期難以奏效，另一招就是加速人民幣國際化。前一次降息時，中國人行也同步解除了存款利率上限的限制，讓人民幣利率的波動更加自由，有利於人民幣盡早被納入國際貨幣基金（IMF）的特別提款權（SDR）之中。

當經濟成長率放緩、國家又有財政壓力時，發行海外債券籌資，並將通膨輸出給其他國家來維持經濟榮景可說是一兼兩顧的好方法，美國就從發行國際美元債券（Eurodollar bond）中嘗到不小的甜頭；只不過這項特權只限於貨幣有國際儲備地位的國家，也就是SDR成分中的美元（美國）、歐元（歐元區國家）、日圓（日本）、英鎊（英國）。而且，比起這些已開發國家，中國還是有較高的經濟成長動能，人民的消費需求也在不斷提升，只要能被IMF認可，加入SDR成分當中，將來人民幣債券在國際市場上必然廣受投資人青睞。這也是為什麼人民幣一直急欲被納入SDR的主要原因。

距離中國最近的台灣自然不可能脫離這股大趨勢。過去因為廉價勞動力受惠的台商產業早已奄奄一息，如果日後還想要留在中國，轉型成內需服務業幾乎是唯一的路，否則就該趁早離開；在人民幣國際化、市場化的進程當中，台灣已經搶得一個離岸中心的位置，接下來怎麼借力使力，增加台灣在國際金融與資本市場的能見度將是一大重點；更加不能忽視的是中國因人口老化所衍生的醫療照護、資產管理、健康養生等新需求，台灣也有相當豐富的經驗。總之，別人的危機往往是自己的商機，就看我們自己如何因應了。

資料來源：

1. 央行有关负责人就降息降准以及放开存款利率上限答记者问，中國人民銀行，2015-10-23
2. 一胎化政策 中國大陸宣布結束，中央社，2015-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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